這是我們講述的第22個真人故事

講述|小寒

記錄|南木

來源|南木商業故事

從18歲起，我像“打怪”一樣：

從一個“乖乖女”變成個性少女；因為覺得“酷”，進入廣告行業；因為抗拒使用蘋果電腦，從國際頂級廣告公司奧美跳槽；因為不喜歡在女人堆里混，離開時尚集團；回到濟南后，因為不能雙休，自己創業。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，我機緣巧合認識了泰拳教練阿猛，如今合伙開了一家叫“猛犸格斗”的泰拳館。

打拳，還改變了我的生活態度。

01、從“乖乖女”到個性少女

我是小寒，80后，出生在山東濱海小城——威海乳山，是家里的獨生女。父親是老師，母親是會計，他們從事著相對穩定、按部就班的工作， 對我管教比較嚴，所以，我小時候是一個“乖乖女”，上大學之前，不會騎自行車，不會游泳。

但是到了高中離家上學，我突然像從鳥籠中放飛的小鳥，沒有了約束，不再循規蹈矩。我的人生開始由自己主導，做出了很多外人看來不可思議的決定。

母親其實是一個思想開放的人。姥爺在部隊工作，由于工作原因，先后調動到多個地方，母親從小跟姥爺走過很多地方，見過的世面要多一些，思想要比同齡人開放、前衛。她后來遇見父親，崇拜他的一手好字，從而與父親交往、結婚。

2000年，高二時，因為要準備美術藝考，我一個人來到濟南，接觸到了更多社會人，突然覺得應該做自己想做的事，加上不在父母的眼皮底下，我的個性得到釋放，開始參與一些商業活動。一度認為開個小店謀生就很完美，內心徹底放棄了考大學。高三時，一個在北京上大學的師兄來濟南看我，跟我在酒吧聊了一個通宵，勸我還是要上大學的。

他和其他兩位師兄在一所民辦公助的大學就讀——北京海淀走讀大學。這個學校現在改名了，叫北京城市學院。他那天給我講了他們學校很多有趣的事，特意跟我說：

“到了大學，我發現我們宿舍每一個人都很牛，各有特別優秀的一面。有個叫小葉的，插畫超厲害；有個叫偉偉的，小學已經辦過個人攝影展；胖哥，入學英語已經是專業翻譯的水準…”

▲當初來勸我上大學的師兄高鵬，攝于2005年，北京

這讓我突然意識到，這個世界很大，我不應該困守濟南，應該走出去，看看外面的世界，想著“上大學好像更有趣，我應該去體驗一下大學生活。”本來我只象征性考了山東藝術學院的專業考試，但聽完師兄的一頓“蠱惑”，也想和小伙伴們在同一個學校。

我立即決定去北京。2001年4月28日晚上，我只拿著錢包和存折，連行李都沒帶就去了北京，決定考師兄所在學校的形象設計專業，也就是造型、化妝等。連畫板、畫筆都沒帶，考試時全是借用師兄的。九十年代初，母親一直訂閱《上海服飾》雜志，我從小就看，還反復投稿，這讓我對服裝設計產生了興趣，算是啟蒙，同時雜志上有一些關于形象設計的專欄，我一直覺得形象設計很高級。加上當時聽老師和師兄介紹說，這是海淀走讀大學第二年全國統招形象設計專業的學生， 上專業課的老師是央視首席化妝師徐晶、王淑敏、王勇等行業大咖。我當時就決定非這個學校不上，我從初一開始一直按本科準備的專業學習，完全可以確定能考上。

專業通知書來時，山東和北京的學校都通過了，但報志愿時，我背著父母，只報了這個我確定想去的學校。

▲大一時，我和玩樂隊的朋友在天津

是不是有點不“靠譜”？但我當時就是這么堅定，甚至可以說有些偏執，只想做自己喜歡、想做的事。

其實，到目前為止，我依然認為，每個人都應該遵從自己的內心，做自己喜歡的事，追求自己喜歡的生活。哪怕未來會后悔，但我選的一定是我當下最想要的那個選擇。報到時，我是班里唯一一個沒有家長送、自己背著行李去的。可能是看我的獨立性強，班主任直接把我定為班里的第一個班干部——團支書。不“靠譜”地到了北京上學，這只是開始，很快，我做出了更多不“靠譜”的事。

02、覺得“酷”，一腳踏進廣告圈

到學校后，我認識了師兄說的那幾個“牛人”，他們確實都很牛，沒想到20年后，他們成為了我最要好的朋友。

▲某次分別時，小葉把我們的友情涂鴉在柳州的街頭

▲師兄給我提到的小葉、王迪和胖哥

到北京后，我越來越不“安分”，特別是一次偶然的機會接觸到幾位廣告人后。

那時候，中國的廣告正處于高速發展期，尤其是在一線城市，廣告圈的人就是時尚風向標。他們發型、衣著、說話、做事，等等，都顯得格外特立獨行，在我看來很“酷”，我也很喜歡這個氛圍，經常會參加廣告圈朋友的聚會，喜歡聽他們聊創意、聊4A、聊廣告圈八卦、聊他們的廣告夢。

大一時參加了一個廣告女生的婚禮聚餐，他們在飯桌上聊甲殼蟲的創意，他們的前老大一進門，說的不是“恭喜”，而是“沒事兒結什么婚嘛！”我越來越覺得廣告人的生活好豐富有趣，給我內心埋下了渴望的種子。有一次，朋友正在進行“頭腦風暴”遇到瓶頸，我隨便說了幾個自己的創意，提了一些建議，大家很認可，這些建議馬上被采納了。事后，一個叫“喜子”的朋友很認真地和我說：你特別適合做廣告！

可能他只是隨便一說，但對我產生了特別大的影響，“謎之自信”的我真的就覺得自己特別適合做廣告了。同時，上了一段時間學后，我覺得自己學的專業其實并不是我最理想的，很難主導個人的想法。另一邊則是我很喜歡的廣告公司的團隊。我尤其喜歡“頭腦風暴”的氛圍，大家可以忘記時間暢所欲言，爭得面紅耳赤，相互啟發補充，誰說出一個好創意，大家會拍腿叫好。

上大一這年冬天，知道我一直想去廣告公司實習，“喜子”的領導“楚戈”介紹我到一家新成立的廣告公司，還給我提前談好了每月3000元的實習工資。2001年，對于一般上班族的新人來說，這已經算是不低的工資了。領導交給我的第一個任務，是給公司做一個LOGO。當時公司剛成立，還沒有設計人員。

這讓我犯了難。之前，我只是出出主意想想點子，沒用過蘋果電腦。連電腦的開機鍵都不知道在哪兒，更不會使用設計軟件，連打印機也不會用。不能讓別人知道我不會，我就偷偷給朋友發短信、打電話咨詢。

第一個周末，我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，連夜把家里的電腦搬到北京，然后買了幾本教程書，開始偷偷自學photoshop、AI等設計軟件，后來終于設計了一個不太著調的LOGO。當然沒有被采用，來自電通廣告的設計總監到職后，他親自設計了一個我覺得很厲害的logo。

每天從南五環坐車到北四環上班，我永遠是第一個到公司的。而公司的同事每天加班，每到下班的時候，他們就會說，你回去吧。當時很挫敗，我覺得自己在公司就是一個廢物，沒啥用 。

終于有一天，總監讓我加班了，任務是摳圖中國聯通的LOGO。聯通的LOGO是一個當時覺得很復雜的中國結，我用軟件不熟練，弄了整整一晚上，也沒有摳出來。總監看不過去，拿過去幾下就完成了，我更挫敗了。可以說，實習前期，受到的打擊特別大。但是，總監覺得我態度特別好，喜歡學，就從設計軟件新建頁面開始，手把手教我，他算是我在廣告上的啟蒙老師。后來，給我虛擬命題讓我設計了一本畫冊，我自己覺得挺滿意，總監也稱贊鼓勵，信心才逐漸增強。很多人奇怪，我大一就去實習，不上課嗎？后面有個“不著調”的故事。我是偷偷去的。得知有實習機會后，我在學校網站上找到了副校長的電話，直接給校長打電話，說我有一個進劇組做化妝師的機會，講述了實習機會的珍貴和我會得到的成長，還托了影視公司的朋友，開了一個證明。

當時學校雖然鼓勵學生出去實習，但一般要大二結束才開始，而且要專業對口。副校長認真考慮了我的需求，為此，學校專門開了一個會，決定給我這個實習機會，最終同意我去了。

我也在電話里承諾，雖然我不上課，但會補習課程，按時參加考試，而且保證考過，如果“掛科”，放棄補考的機會直接重修。整個大學期間，我有很大一部分時間在外面工作，斷斷續續回學校上課。包括大二時，學校因為非典封校，我也是在外面實習。我也兌現了我的承諾，每科都考過了。畢業時，雖然我和同學關系都很好，但還是渴望在工作崗位上，連散伙飯都沒和同學吃。我成了特例，后來學校覺得不太好控制，這種類似的需求再也沒通過。我實習的第一家公司，很快有了專門的人資主管，公司要裁員，人資部門發現，用處最小的就是我，首先要裁掉的當然是我。就這樣，我結束了第一次實習。很快，這家公司也運營不下去了。但這段經歷為我進入廣告行業打開了一扇門。后來我進入奧美，來自一次常人看來不可思議的機緣。

03、僅僅因為抗拒用蘋果電腦，離開奧美

結束第一家公司的實習工作后，我又到了多家廣告公司，其中有一家，是第一家公司的設計總監張哥介紹我去的。這就得提一下我的幸運了，每到一個地方，都碰到很好的人，與他們的關系處得特別好，而且得到大家的認可。可能我在廣告創意、設計和跳躍性思維方面，確實有些天賦。2004年，一個老客戶找到我，要給我介紹一份工作，這在很多人看來不可思議，客戶是甲方，甲方給乙方介紹工作。更想不到的是，他給我介紹的工作單位是一家4A公司。了解廣告行業的人，應該知道4A廣告公司在廣告行業中的地位，相當于所有廣告人的夢想。

而之前提過的“喜子”也把我的簡歷投給了電通廣告的朋友。

在等待面試中，我又自己“隨手”把簡歷投給了廣告人的終極夢想——奧美廣告。最終通過層層面試，我順利進入了夢寐以求的奧美廣告，并在試用期里，靠工作能力PK掉了其他試用的同事，他們都畢業于美院，而且得了很多大獎。當時，“楚戈”和“喜子”也在奧美工作了，知道我進入奧美后，都大吃一驚，說我的步子走得也太快了！我甚至被前一家公司的老板拿來做“典型”宣傳——“我們走出的員工可是進了奧美的”。

▲在奧美工作時開心快樂的時光

▲2023年奧美中國30周年，我回去參加公司活動，和公司好友見面心情激動

▲2005同事給我畫的畫像做生日禮物，咧著嘴笑得開心就是我的標志性形象

但，我逐漸開始厭倦眼前的工作。原因可能讓很多人覺得不可思議——我開始討厭蘋果電腦。大家知道，很多設計師都使用蘋果電腦，我從實習用蘋果g3用到蘋果g5，當時蘋果使用獨有的操作系統OS，各種功能與Wｉｎｄｏｗｓ電腦是不兼容的，比如，word文檔全部要轉成文本格式，否則打開是亂碼；不能裝QQ，只能裝一個兼容QQ的軟件，但看不到表情包，也打不開鏈接；別人通過MSN發來的視頻格式也經常打不開；同事下班秒速拷歌到Mp3里，我卻需要在轉換軟件轉很久；設計工作的文件需要很大容量的移動硬盤，我很羨慕其他崗位的同事一個小小的U盤可以裝下所有工作文檔。

現在看來這些都無關緊要，但是影響我心情的大事。就在我處于煩躁期，第一家實習公司的同事忽然問我想不想換工作，介紹我去了時尚傳媒集團。

這一次，我選擇了策劃的工作。和原來的廣告不算脫離，但是終于不用再用蘋果工作了，也可以用U盤拷文件了。

時尚傳媒集團是時尚雜志的主辦方，所以，我經歷過廣告巔峰期，同時也經歷了紙媒巔峰期。時尚集團當時發行的雜志有十幾本。而我最喜歡的一本很小眾，叫《美食與美酒》。剛到時尚集團，我就“出名”了。

我開始瘋狂地從網上下載東西，全是我快速自學用的資料和國外的各種雜志。上班時下載，下班后，我的電腦也開著，我是用“電驢”下載的。當年用過“電驢”的人知道，一個人使用后，其他電腦的網速會大大變慢，它之所以下載速度快，是搶占網絡資源。很快，被IT部門發現了，全集團通報。時尚集團后來辦了影響很大的芭莎慈善夜，芭莎慈善夜的創辦者就是日后被稱為時尚女王的蘇芒，她是濟南人，日后還曾擔任時尚集團總裁、《時尚芭莎》總編輯。

當時成立芭莎旗下《時尚珠寶》時主編和我相互欣賞認可，我打算轉到專刊去工作。蘇芒找我談話，反而讓我放棄了到蘇芒手下工作的想法。蘇芒說，“我每天躺下都要問問自己有沒有豁出命去工作”。

我當時內心就全是問號，工作只是我生命的一部分，我為什么要豁出命工作？于是婉言謝絕了。蘇芒的成功的確是付出了很多常人看不見的艱辛和努力，而我堅持自己的生活方式，不同頻。但很多朋友不理解，認為我“瘋”了。更讓朋友不理解的是，我在時尚集團也沒待多長時間，又辭職了。

上次從奧美辭職時，我朋友問我“你都去奧美了怎么還辭職”，這次又被朋友問“你都去時尚了，怎么又辭職？”

我并不清楚什么是終點，但每一段路我都希望是自己真心想走的。

04、離開時尚集團，回到濟南

到時尚集團的興奮勁兒沒持續多長時間，我發現自己并不是很適合這里。之前，我的朋友多半是男性，在奧美等公司，我所在創意部以男生為主，但到了時尚集團后，我所在的部門幾乎都是女生，大家對我挺好，但我的性格屬于大大咧咧的那種，說話比較直，不喜歡女生那種小心翼翼的說話方式，也不喜歡女生的“玻璃心”，看到同事之間不能暢所欲言，覺得不舒服。

而且，時尚集團和奧美等廣告公司的工作氛圍也不太一樣。在奧美，同事之間的關系很簡單，個人很自由，根本不需要考慮人際關系，老板、總監、主管和員工，無論職位還是閱歷，沒有明顯的階層感，大家可以一起嗨，打成一片。

工作上很“內卷”，但不是大家想象的那種“內卷”，而是大家在專業上都特別上進，比創意、比得獎，哪怕業余時間也在做稿子暗自較勁，誰的創意好，大家就佩服誰，而不是誰的職位高，就佩服誰，如果職位高的，水平不行，也會被看不起。相比而言，時尚集團要接近傳統職場一些。順便說一下，不同的企業有不同的文化，沒有好和壞之說，只是個人喜歡和不喜歡，適應不適應。

經過一次時尚集團的年會后，這種感覺更加強烈。當時我原來的同事，還特意帶我參加了當年奧美的年會。感覺差別太大了。不到１年，我便離開了時尚集團。離開還有另外一個原因，我當時交了在濟南工作的男朋友，他工作非常穩定，我覺得他不適合辭職去北京，于是我迅速決定回濟南。

２００７年４月， 我回到濟南。之前已經與一家公司談好，擔任公司副總。回來那天也非常有意思，我記得很清楚，是４月１８日，我找了一家搬家公司，把所有家當裝上，坐著搬家公司的貨車連人帶家當從北京一直拉到濟南。公司幫租了房子，到了濟南，我才給公司打電話，問我的房子在哪，之前我沒看過，搞得搬家公司的人也一臉懵——沒見過這么搬家的，家都不知道在哪兒。

這家公司是一家傳統廣告公司，我負責的板塊很多，除了傳統廣告業務，還有一本DM雜志，我還負責媒介投放、UI等，整個團隊有２０多人。當時，我只有２５歲。我把奧美的服務體系帶到公司，之前公司主要依靠投放、印刷費等“賺差價”，我引入了收全案設計費的做法，同時，還給公司談來了很多新業務，單子都不大，但利潤很高，當時確實是初生牛犢不怕虎，什么門都敢進，什么活都敢談，別人敲定的單子也敢生搶。但正像當初離開奧美，僅僅是因為排斥蘋果電腦一樣，這家公司也有一點讓我接受不了，因為這個原因，我待了半年多，就辭職了。因為業務發展太順利，還萌生了自己創業的想法。